眼镜(第10/10页)

第二天上午,我太外祖母在街上遇见了塔尔博特这个巴黎老相识,他们的谈话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我身上。塔尔博特就在那时解释了我的近视,因为我这个缺陷早已人人皆知,尽管对人人皆知这一事实我还完全被蒙在鼓里。我太外祖母十分恼怒地发现她上了当,原来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只是在剧院里丢人现眼,向一个陌生的老太婆表白爱情。为了惩罚我这一轻浮之举,她和塔尔博特设下了一个圈套。塔尔博特故意避开了我,以免为我正式引见。我在街上打听“美丽的寡妇拉朗德夫人”,当然被人认为是在询问那位更年轻的夫人,所以我离开塔尔博特下榻的旅馆后与碰到的那三位先生的谈话并不难理解,他们在小调中唱到尼农·德朗克洛也很容易解释。我一直没有机会在白天于近处看到拉朗德夫人,而在她那个音乐聚会上,我拒绝戴眼镜的愚蠢做法实际上阻止了我发现她的真实年龄。当人们呼唤“拉朗德夫人”演唱时,显然指的是更年轻的那位,而且也正是她起身去客厅演唱。为了进一步迷惑我,我的太外祖母也同时站了起来,陪她一道走向客厅的钢琴。如果当时我决定陪她前去,那她一定会胸有成竹地建议我最好待在原处,可我自己的小心谨慎使这一点也成了没有必要。那令我赞叹不已的歌声,那使我对我情人的青春活力确信无疑的歌声,实际上是由斯特凡妮·拉朗德夫人唱出。她赠送那副眼镜其实是作为对我自欺欺人的责备,是对我掩目捕雀的嘲讽。送我眼镜为教训我的弄虚作假提供了一个机会,而我已经因此而受到了深刻的教育。我几乎没有必要画蛇添足地补充这点,我太外祖母所戴的那副眼镜早已被她调换了两块更适合我这个年龄的镜片。我戴上那副眼镜刚好合适。

那位仅仅是假装为我们主持婚礼的牧师原来是塔尔博特的好友,而并非什么神职人员。不过他倒是一名出色的“马车夫”。在脱下教服而换上大衣后,是他驾那辆载着“新婚夫妇”的马车出了城。当时塔尔博特就坐在他身边。那两条恶棍就这样到了事情结束的现场,并通过客栈后厅一扇半开的窗户,津津有味且忍俊不禁地亲眼目睹了那场戏的收场。我认为我将不得不与他俩决斗。

不过我现在并非我太外祖母的丈夫,一想到这点我就感到无限欣慰。但我现在是拉朗德夫人的丈夫,斯特凡妮·拉朗德夫人的丈夫;我太外祖母生前(如果她真会去世的话)不仅让我成了她唯一的继承人,而且还费心张罗了我与斯特凡妮的婚姻。总之,我现在永远与情书断了缘分,我现在永远与眼镜形影不离。

[1]让·弗鲁瓦萨尔(Jean Froissart, 1337–1405, 通译“让·傅华萨”),法国诗人及宫廷史官,其四卷本《见闻录》(Chroniques, 1373–1400)主要记载并描写了百年战争的“光荣业绩和武功”。——译者注

[2]安塔瑞斯(Antares),天蝎座中最亮之星,中文名为“心宿二”。——译者注

[3]尼农·德朗克洛(Ninon De L’Enclos, 1620–1705),法国美女及才女,曾与许多名人相交。——译者注

[4]参见意大利作曲家贝利尼歌剧《梦游女》(La Sonnambula, 1831)第三幕第10场。——编者注

[5]玛丽亚·马利布兰(Maria Malibran, 1808–1836),西班牙著名女歌唱家。——译者注

[6]一种神经错乱症,俗称舞蹈病,因其医治人西西里的殉道者圣维图斯(约公元4世纪)而得名。——译者注

[7]爱伦·坡对裙撑(支撑并且使女裙后部高高隆起的支架或衬垫)的嘲讽又见于《山鲁佐德的第一千零二个故事》和《未来之事》。——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