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浴室(第3/27页)

“啊!”

从背后传来往里窥视的良惠的吃惊的喊声。她看到了死去的健司的脸。他半睁着眼,表情仍然松弛,从口中流出的涎水在脸上拉成的丝已经干了,腿脚僵直,呈稍稍屈膝的姿势,两手向上,弯曲着手指,像是想从空中抓取什么似的,不自然伸直的脖颈上有一条醒目的红色勒痕。雅子想起昨晚弥生把从这个脖上解下的皮带系在腰间的事。

“喂,你在说什么?”

雅子转身一问,良惠双手合十,稍微提高了声音。口中不断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雅子轻轻地打了一下良惠合掌的手。

“你那样念佛,不是太显眼了吗?还不如早点把他搬进屋里。”

雅子不理会板着面孔的良惠,用旅游毡布把健司严严实实地裹起来,抱起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头部,用眼神向良惠示意“快点”。良惠不情愿地抓住健司的大腿,两个人小声地喊了“一、二、三”,将健司从后备厢中抬了出来。本来尸体已经僵硬便于搬运了,但因太重和不好下手,两个人不由得东倒西歪。不过,因离门口只有几米远的距离,坚持一下,很快就抬到屋里,雅子边喘气边说:“师傅,得抬到浴室呀!”

“知道了。”

良惠脱掉儿童拖鞋般的帆布鞋,进了雅子的家。

“浴室在哪里呀?”

“在最里边。”

两个人在走廊多次放下尸体休息,好不容易才把健司抬进更衣室。雅子取下包尸体的毡布,把它铺在洗澡间的地面砖上。她想如果在地面砖的夹缝中粘上肉片什么的可就糟了。

“放在这上面。”

良惠可能已经下了决心,顺从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再一次抬起来,按雅子事先设计的那样,把健司放在长方形浴室的对角线上,与在后备厢中的姿势一样,让他侧身躺着。

“真可怜,一个大活人变成这种样子。让人难以置信会是被妻子杀死的呀,希望他不要执迷不悟,成佛吧。”

“那很难说吧。”

“你呀,太残忍了。”

从良惠责备的声音中,知道她又恢复了稳重。

雅子不失时机地请求道:“我去拿剪刀,请你帮我把西服剪开扒光。”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卸成一块块的,扔掉。”

良惠长叹一口气,但声音却显得很坚定:“衣服兜里没装什么东西吗?”

“嗯,也许里面有钱包、定期存折什么的,翻翻看。”

雅子从寝室拿来一把大裁缝剪子,良惠把从健司兜里掏出的东西撂在浴室的门口。一个磨掉棱角的黑色皮钱包,一个钥匙环,一张定期月票及一些零钱。

雅子打开钱包,里面有几张信用卡和近三万元现金,钥匙可能是自家的。

“要全部处理掉。”

“钱怎么办?”

“你拿去吧。”

“可是,这是阿山的呀。”说后,良惠自言自语地说,“这也很正常呀,还能把钱还给杀人凶手吗?”

“对,就算你领的工钱吧。”

良惠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安然的表情。雅子把钥匙环、空钱包、信用卡、带有会员证的月票等放进一个小塑料袋里。这一带有许多农田及空地,如果在什么地方偷偷地埋上,谁也不会知道的。

良惠一边把钱装进自己裤兜,一边露出很难为情的样子,并不无感慨地说:

“唉,被勒死了,却还打着领带,真可怜啊!”接着,动手解健司的领带结。可能因领带结打得太结实,很费时间。站在旁边的雅子焦躁不安。

“咱们可没有时间那样慢条斯里的呀。不知什么时候,也许会有人回家的,把它剪断算了。”

“我说你呀,也太不尊重死者了。”良惠生气地说,“你像魔鬼一样,我真不知道你是这种人。”

“死者?”雅子给健司脱下鞋,边往袋子里放边回答,“我想这仅仅是个东西。”

“东西?这不是人?你在说什么呀?”

“原来是人,但现在是个东西。我是这样认为的。”

“那不对。”良惠表现出少有的气愤,声音有些颤抖,“那么,我每天服侍的婆母是什么?”

“是活着的人,但是……”

“不对,这个男人如果是东西,我婆婆也是东西。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们活着的人是东西,这具尸体也是东西。所以,是没有差别的。”

也许没有吧?雅子觉得像是受到良惠话语的启发似的,想起今天早上在停车场打开后备厢时的事。当时天已亮,正下着雨,自己与所有活着的人,不断变化着,但是尸体却不能变化,所以才把尸体考虑为东西,那是在极端恐惧下的一个最合适的想法吧。

“所以呀,说活着的人是人、尸体是东西的说法,是你的想法出了差错。太傲慢了吧?”良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