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神(第16/18页)

“和谁?”

“和你‘最好的朋友’。”

“他应该比我强点儿,至少他杀过人,怎么说也是能瞬间连杀三个小混混的‘超级高手’……”

大概是嗅到了嘲讽的味道,黄锋眼眶里的那两只“蜈蚣”抖动了几下,把酒杯递了过来:“杀几个小混混算什么,你真是……晓得个屁!”

我伸手去接杯子:“晓得晓得,那哥俩都有这本事……”

不料,我接空了——杯子没接到手,抬眼的那一刹那,我疑惑地发现,杯子也不在黄锋的手里。

他肩膀似乎动了动——只是似乎,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看清楚。突然觉得右手肘一麻,而后右半边膀子立刻就不听使唤了。黄锋在瞬间扣住了我的肘关节,以我的身体为轴,把自己连同整张竹榻都拽了过来。等我醒过闷儿来的时候,他已经欺近到我身前,我看到那两条红黑色的“蜈蚣”在离我面颊不到五公分的地方抖动着触须,仿佛随时会扑到我脸上一般。

酒杯落地,“咔啦”一声,四分五裂。

无论表现得如何放松,我一直对与他进行肢体接触保持着高度警惕——不想,尽管他两目失明、一腿残疾,出手却依旧犀利。

我骇然,这个瞎子甚至没给我惊慌的时间。

“杀几个小混混么?阿江也好,小八也罢,只要是‘纳迦’的人,都做得到。”黄锋嘴角挂着一丝掺杂着戏谑的凶残,“不管是混混还是自命不凡的警察,对我们来说,没区别——你他娘晓得个屁!”

04

最后一站,云南片马。

大概是担心“同古酒店”三层木制阁楼的外观不足以撑起场面,怒族的老板娘云山雾罩地向我展开了宣传攻势,力求抵消我对这栋危旧建筑萌生的所有失望情绪:“莫看我恁小家,好多人都住哈,你聂莫晓得,服务恁扎实哈!恁扎实哈!就属我小家,不消怕天,恁泡的凉榻,又有窗,晚上还笼火。要闷得恣,擦黑有姑娘哈,地面上什么相干都恁硬,莫怕事……”

她的话我没听进去几句,可自费出差的愚蠢行径没给我留下什么选择的余地。来到位于二层的客房放下行李,我发现屋子虽然不大,且陈设简陋,但一水儿的杉木家具擦得油光锃亮、烁烁放光,很有家的感觉——这五十块钱花得也算值了。

安顿好之后,我前往派出所,查询当地的基督教会都在哪儿下设了收容机构。接待我的民警恰巧刚在北京参加过培训,对我相当热情。一问之下,我了解到:本地的基督教会虽然不少,但方圆百里内设有孤儿院的,只南洛一家。

“闹出过大事情咧。”他眉飞色舞地告诉我,“原来管那里的是个神甫,就是男的信教的那种,叫张边路……收养了十多个孩子,可听说那家伙人面兽心,经营起‘阳具宝贝儿’的勾当……”

“什么玩意儿?”倒不是说我有猎奇心理,可这个听上去极像成人用品的名词着实古怪。

“都说那个冒牌神甫是个恋童狂。他不但自己糟蹋那些孩子,还用他们跟一些在边境上乱蹿的外国人做交易。因为民政局每年都会给那些孩子做体检,所以他倒不敢‘打真军’,只是让他们去给人‘吹喇叭’。”讲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流露出厌恶的神情,“很多洋鬼子来了就直奔那里,还管那家孤儿院叫‘DickBabyClub’……”

“什么时候的事?”

“七八年前?或者更早些……结果出了状况:有六个女孩子集体割腕,其中两个死了。民政局和医院的人去调查,发现那些孩子说话全是战战兢兢的样子,就报了警……那个神甫?早跑啦!后来一个叫马莉的修女过去接管的……听着是个洋名,其实是中国人,靓女咧!”

待得我在南洛那片破落的库房——哦不,应该说是库房改造的孤儿院见到马莉修女时,还真是呆愣了好一会儿。

由此,我对“靓女”一词的定义也有了新的认识。

马莉说不上多漂亮,三十多岁的年纪,五官算端正,肤色很深,就是这身高有够夸张。我注意到她穿的是双平底鞋,但比一米七五的我高了将近半头——这种海拔在女性中本不常见,而在南方的偏僻小镇里则更显得鹤立鸡群。以她的身段,不上T台,可惜了。

我向她出示证件,说明来意。马莉用甜美的嗓音回应道:“您请问吧。”

我担心她不愿意配合调查,决定先拉拉家常,消除敌意:“这里收容了多少孩子?”

“三十八个,目前是。”马莉边回答边招呼另外两个本地妇女一起晾衣服,“可能下礼拜会从北滇送来六个孩子,就是不知道这周末的亲缘聚会能不能有新的领养人家……”

太阳当空,有些闷热,我看到汗珠顺着她们的鬓角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