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左右(第7/17页)

陷入昏迷前,他创健身房记录地在我拳下坚持了足有三分钟。不能怪他们面,来这里练拳的,大多是“文争”:虚晃一招打个空当啦,小鞭腿占个便宜啦,刺拳加弹踢以守为攻啦……节奏酷似华尔兹,强度近乎保健操,边打边聊很常见——谁都不想第二天上班满脸淤青,人家陪练也犯不上为挣俩工资跟人民警察拼命。

不曾想,今天碰上我这么个来“武斗”的。

有前几个被放挺的同事为鉴,王睿是拿出了真本事的。虽然一直处于被动,但反击相当凌厉——当然,这是因为我只攻不守,而且没戴护具。他身高有一定优势,便一直试图利用踢法拉开距离,我则不停地侧向滑步用右手的摆拳来压制他。由于过于冒进,中途我曾被他右手一记重拳击中面门,眼泪和鼻血竞相奔流,险些栽倒。

大概是打得起性,王睿接着起脚蹬在我腰上,右手连续刺拳欺近。我踉跄几步,撩起右脚,老王反应不差,沉胯要出左拳搂我的腿……

这是我最得意的绝技——“重炮迈克”式的“虚踢实击”,目标是因他后手左拳将出未出而丧失防御的面颊。

砸上去的时候,我还是收了两分劲儿。虽说有护具和人身保险垫底,但要一不留神把人家打个腮穿孔什么的,也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本想上前问候下王睿,见他一时半会儿的估计是醒不了,便任由其他陪练给抬出去了。我朝自己腮帮子墩了两拳,头发上的汗珠纷纷落落地散溅在地上。新伤旧痛铺遍四体,神经末梢传来的刺激却令我感到格外亢奋:“来玩玩?”

彬一直不动声色地在场下为我掠阵,他扬起手里的一本卷宗:“曹警官刚送来材料,你要是出完火了,就准备干正事吧。”

支队的法医,包括老何在内,全部拒绝参加验尸。我拿到的案卷,是由支队的现场记录加市局的尸检报告拼凑而成的。

从手上的材料分析,昨晚十点二十一分,支队门口的监视器拍到姜澜加班后离开,步入了她生命中最后的五十米——她应当是出院走向南墙外的胡同取自行车。而遇袭地点,就在她的自行车旁。

凶手左手持械,凶器为锯齿状利器。

第一刀迎面捅在她的腹部,伤口不深。姜澜没丢警察的脸,这个体态单薄的女孩,在生命的终点站前进行了激烈的反抗。除了右侧小臂的三处防卫性刀伤外,她的上半身布满了淤伤;左侧胸口贯穿心室的那刀是致命伤,而喉咙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呈外翻状,应当是在她死后凶手划上去的——至于是为了享受切割的快感,还是为了确认不留活口,不得而知。

案发地点向西、南、北三个方向可以扩散延伸出至少九个出口,居住在左近的群众没有在那个时间段目击到什么可疑的人。有人反映曾听到过一些异常的响动,但基本上没有追查的价值。

我不解:“离支队的院子那么近,一墙之隔,她为什么没呼救?”

“来不及吧,事发太突然了。”

“这不是袭击咱俩的那人,我是说凶手不但左手拿刀……”

“这两个罪犯,右手的明显强于左手的。”

“对,可他为什么要杀小姜——杀警察,活腻歪了?”

“凶手为什么会在支队周围游荡才值得奇怪。”彬反复地看尸检照片——这是我最看不得的,“尾随么?”

“尾随警察?”

“这和警察身份不一定有关系,就好像凶手选择目标和左右撇子关系不大一样——她就是右撇子。”彬把一张照片举到嘴边,仿佛能嗅出上面的血腥味,“咱俩出事那天晚上,我话说了一半:这个性掠夺者,有至少两种行为模式。”

我顺着他的思路理:“警察与妓女,低风险被害人与高风险被害人——他攻击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被害人。”

“用了两种模式。”

“攻击随机遇到的高风险被害人时,他是猎食者;攻击长期作为性幻想对象的低风险被害人时,他是潜行者。就是说——”

“池姗姗那案子你们抓错了人,但不代表找错了方向。”

“凶手是曾经出现在小姜和池姗姗生活中的人,凶手认识她们!”

“我大概只能看出这么点儿眉目。”彬把照片塞进案卷,然后整本递给我,“剩下的就是你们的工作了。比对这两个低风险被害人生活中的交集,多留意细节:她们有没有在同一家影楼拍过艺术照?会不会都常去同一家快餐店?用的是不是同一个牌子的化妆品?是否在同一个地产项目看过房?保险代理人是同一个么?……以支队拥有的资源,应该不难查到的。”

“现在就办!”我拿起手机,发现电池空了,便从口袋里翻出备用电池替换,嘴里还念叨着,“小姜这孩子太轴,扭头往队里,或者哪怕是往大街上跑,没准都能有机会活下来……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