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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不确定该怎么回答。

“如果我可以选,我这辈子都要住在这里,然后至少一个星期上来这里一次,就站在这里看。”

“看路上的车辆交通?”

“对,我爱路上交通,”她突然转身对着他,眼睛闪闪发亮,“你不爱吗?”

哈利摇摇头。她转回去面对马路。

“可惜。你猜现在曼谷的马路上有多少辆车子?三百万,而且每天增加一千辆。曼谷的驾驶人一天要花两到三小时在车子里。你听过‘康满壶’吗?加油站买得到,是一个袋子,让你塞车的时候可以尿在里面。你觉得爱斯基摩人有‘交通’这种词汇吗?毛利人有吗?”

哈利耸耸肩。

“想想他们错过了多少,”她说,“住在那种地方,不能被这样的人群围绕。把手举起来……”她抓着他的手举起来。

“感觉得到吗?那股震动?那是来自周遭每个人的能量,就在空气里。如果你快死了,以为没有人可以救你,你就走出去,往空中张开双手,吸收一些能量,你就可以永生不死。真的!”

她的眼睛在发光,她的整张脸在发光。她把哈利的手贴在她的脸颊上。

“我可以感觉到你会活很久,非常地久,甚至比我久。”

“不要说这种话,”哈利说,她的皮肤在他的手掌底下灼烧,“会有坏运气。”

“坏运气好过没运气,爸爸总是这样说。”

他把手缩回来。

“你不想要永生不死吗?”她低声说。

他眨了眨眼睛,明白他的脑子已经把此时此地的他们拍了下来,在一座行人匆忙来去、底下有条海蛇闪闪发光的陆桥上,就像你造访知道不会久留的地方、就会拍下照片一样。他以前也这样过,有一晚在福隆纳游泳池,画面上人跳起来还没落地;有一晚在悉尼,一头红色浓密长发迎风飘扬;还有一张在扶那布机场,寒冷的二月午后,小妹站在摄影记者和此起彼落的闪光灯之间等他。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随时都可以拿到这些照片,这些照片永远不会褪色,经年累月反而变得更一致、更实在。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一滴水滴在脸上。接着又一滴。他讶异地抬头往上看。

“我听说五月之前不会下雨。”他说。

“芒果雨,”如娜说着,把脸转向天空,“有时候会下这种雨,代表芒果成熟了。马上就会倾盆而下,走吧……”

哈利坠入梦乡。现在噪音没那么喧扰了,他也开始注意到车声中有一种韵律,一种可预测性。第一天晚上他会因为喇叭声醒过来,再过个几晚,他可能会因为没有任何喇叭声而醒过来。故障消音器的叫嚷声不会突然而至,在看似一团混乱中它自有位置,你只消些许时间就可以习惯,就像在船上学会走得稳一样。

他已经跟如娜约好隔天在大学旁边的咖啡店问她父亲的事。她下出租车的时候头发还在滴水。

长久以来他第一次梦见碧姬妲,她的头发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但她在微笑,而且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