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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妈妈,”罗宾说,“我会给她回电话的。”

“别在这儿用手机!”又一个护士从旁边经过。

“抱歉,”罗宾又说,“妈妈,我得挂了。我回头再打给你。”

“你在哪儿?”琳达问。

“我……我回头打给你。”罗宾说,挂断电话。

她抬头望向斯特莱克,问道:

“你不问问我觉得是谁?”

“我以为你不知道,”斯特莱克说,“他戴了面罩,你又被墨水喷得睁不开眼睛。”

“我可以确定一点,”罗宾说,“不是惠特克。除非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换上运动裤。他之前一直穿着牛仔裤,而且他——他的体型也不对。袭击我的人很强壮,但是也很柔软,你懂吗?个头很大,和你差不多。”

“你告诉马修了吗?”

“他正赶——”

罗宾脸上突然露出近乎惊怖的表情。斯特莱克回过头去,以为马修本人正气势汹汹地向他们冲过来。结果出现在罗宾床前的是不修边幅的刑侦督察罗伊·卡佛,高挑而精致的侦缉警长瓦妮莎·埃克文西陪在旁边。

卡佛穿着衬衫,没披外套,腋下露出两大片汗渍。他有双明亮的蓝眼睛,但眼白部分总是布满血丝,仿佛他经常在含氯过高的水里游泳。他有头浓密发白的头发,头发上布满大块头皮屑。

“你还好——”侦缉警长埃克文西开口,菱形的猫眼望着罗宾的手臂,但卡佛的怒斥声立即打断她。

“你们这是在玩什么呢,啊?”

斯特莱克站起来。罗宾出事后,在内疚与紧张的双重压力下,他一直很想找个对象泄愤。这下他有了完美的攻击目标。

“我要跟你谈谈,”卡佛对斯特莱克说,“埃克文西,你给这位小姐录口供。”

没等有人说话或作出反应,一位长相甜美的年轻护士穿过两个男人,走进来,对罗宾露出微笑。

“可以去拍X光了,埃拉科特小姐。”她说。

罗宾动作僵硬地下了床,往外走时回头看了斯特莱克一眼,用眼神警告他控制一点。

“快出来。”卡佛不客气地命令斯特莱克。

侦探跟着警察走回急救科。卡佛要了间狭小的会客室,斯特莱克猜想这里平时是医院对家属下达临危通知或死亡声明的地方。房间里有几把坐垫椅,一张小桌子上放着一盒纸巾,墙上挂着橙色的抽象画。

“我叫你别插手了。”卡佛说,在房间正中央站定,双臂交叠在胸前,两脚分得很开。

门一关,卡佛的体味就充斥整个房间。他不像惠特克那样,散发出大量污秽和毒品的臭气,只是在工作日会大量出汗。天花板上的条形灯并没能让他那张满是斑点的脸好看一点。头皮屑,汗湿的衬衫,皮肤上的斑点——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裂成碎片。这里面一定也有斯特莱克的功劳:在卢拉·兰德里一案里,他让卡佛在媒体上丢尽脸面。

“你派她去跟踪惠特克了吧?”卡佛问道,脸色越来越红,仿佛一肚子都是正要烧开的水,“是你害了她。”

“滚。”斯特莱克说。

现在,斯特莱克闻着卡佛的汗味,才对自己承认,他早就知道惠特克并非真凶。他之所以派罗宾去找斯蒂芬妮,是因为他从心底认为这是所有任务里最安全的一项任务。但他这还是等于让罗宾上街,而杀手早在几周之前就盯上她了。

卡佛看出自己戳中了斯特莱克的痛处,咧嘴一笑。

“你他妈的利用女人去报复继父,这个女人现在受伤了。”他说,欣赏斯特莱克逐渐发红的脸,咧嘴笑着看斯特莱克把那双大手紧握成拳。卡佛最期待能以袭警罪逮捕斯特莱克,他们两人对此都心知肚明。“我们查过惠特克,还追随你那见鬼的直觉,把那三个人都查过了,屁都没查出来。你给我好好听着。”

他向斯特莱克走一步。卡佛比斯特莱克矮一头,但极有气势,满怀愤懑和怒火,手握指派整个警局的权力,急于证明自己。他伸手指着斯特莱克的胸口,说:

“别插手。你这次手上没染上搭档的鲜血,就他妈的给我感恩去吧。我要是再在调查时碰上你,他妈的绝对逮你进去。听懂了吗?”

他把短粗的手指捅上斯特莱克的胸骨。斯特莱克控制住自己,不去拨开他的手,下颌的肌肉忍不住微微抽搐。两人互相瞪视几秒钟。卡佛笑得更欢了,仿佛赢了摔跤比赛似的深深喘气,然后转身昂首阔步地走出门,留下斯特莱克在狂怒和自我厌恶中独自煎熬。

斯特莱克在急救科里慢慢走着,高大英俊的马修穿着西装,冲进双开门。他一头乱发,眼睛睁得老大。斯特莱克从认识他之后,第一次没觉得他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