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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塔妮·布罗克班克有只柔软的狮子玩偶。他望着地上的北极熊,这份记忆突然冷不丁地冒出来:那只狮子长着一张滑稽的脸。她给狮子穿上粉色的蓬蓬裙。她的继父握着碎啤酒瓶冲向斯特莱克时,狮子就躺在旁边的沙发上。

斯特莱克回到客厅,在口袋里四处摸索。他总是随身带着笔记本和笔。他给埃琳留了张简短的便条,委婉地表示昨晚过得有多么愉快,然后将便条放在客厅的餐桌上。之后他背起旅行袋,溜出公寓,和办其他事时一样悄无声息。他和罗宾约好八点在伊灵车站碰头。

罗宾出门时,赫斯廷斯路上的最后一丝晨雾刚刚散去。她焦躁不安,眼皮沉重,一手提着装食物的购物袋,另一手拿着装满换洗衣服的旅行包。她打开灰色旧路虎的后盖,把旅行包扔进去,提着食物袋快步走向驾驶座。

在走廊里,马修试图拥抱她。她动作激烈地拒绝,两手抵在马修光滑温暖的胸膛上,将他推远,大声叫他让开。马修只穿着一条平角内裤。现在她担心马修会快速套上衣服,出门来追她。她使劲拉上车门,系好安全带,准备走人。但就在她转动钥匙发动车时,马修冲出房子。他光着脚,穿着T恤和运动裤。罗宾从没见过他的表情如此坦诚,如此脆弱。

“罗宾!”他喊道。罗宾一脚踏上油门,路虎离开路沿。“我爱你。我爱你!”

罗宾转动方向盘,摇摇晃晃地把车开出他们的停车位,路虎险些擦上邻居家的本田。后视镜里,马修整个人萎靡不振。他平时那么有自控力,此时却放开嗓子吼叫示爱,不在乎这会引起邻居的好奇、责备和嘲笑。

罗宾感到胸口一阵疼痛。现在是七点一刻,斯特莱克应该还没到车站。她在道路尽头左转,只想尽快拉开与马修的距离。

早上天刚亮,马修就起来了。罗宾正在打包行李,动作很轻,没想吵醒他。

“你要去哪儿?”

“协助斯特莱克查案。”

“你要在外面过夜?”

“应该是。”

“在哪儿?”

“我不知道。”

她不敢告诉马修目的地,免得他追过去。前一晚,她回到家里后,马修的表现让她心绪不宁。马修哭了,还恳求她。她从来没见过马修这个样子,马修在母亲去世时都没这样。

“罗宾,我们得谈谈。”

“已经谈够了。”

“你妈妈知道你要去哪儿吗?”

“知道。”

她撒了谎。罗宾还没告诉母亲婚约撤销的事,也没说自己要和斯特莱克一起北上。说到底,她已经二十六岁,这一切都与她母亲无关。但她知道,马修真正想问的是,她母亲是否知道婚礼取消了。他们两人都清楚,婚约如果还在,她不会开上路虎,和斯特莱克去一个不确定的地方。蓝宝石戒指还放在她脱下它的地方:书架上,马修以前的会计教材旁边。

“哦,该死。”罗宾低声说,眨眼让泪水落下,在静谧的街道上随意拐弯,尽量不去注意自己空荡荡的手指,也不去想马修痛苦的脸。

斯特莱克短暂步行一段,走过的路要比实际物理距离长得多。这就是伦敦,他抽着当天的第一根烟,心想。埃琳家外面是安静对称的纳什联排街道,看起来仿佛是香草味冰淇淋做的雕塑。穿着条纹西装的俄国邻居正要钻进奥迪,斯特莱克说了句早,得到一个生硬的点头。他进了贝克街车站,走过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剪影,上了肮脏的伦敦地铁。在地铁里,他周围挤满喋喋不休的波兰工人,他们早上七点就精神抖擞地进入工作状态。然后他到了人头攒动的帕丁顿,在来往的行人中挤出一条路来,背着旅行袋走过沿街大大小小的咖啡馆。最后是希思罗机场快线上的几站路,旁边是从西部来的一大家子。清晨的天气依然寒冷,但他们已经换上佛罗里达风格的衣服。他们盯着站牌,像一窝紧张的狐獴,双手紧紧攥着行李箱把手,仿佛期待下一秒就会遇上拦路抢劫的匪徒。

斯特莱克提前十五分钟抵达伊灵车站,想抽烟想得要命。他把旅行袋扔到脚下,点了根烟,暗自希望罗宾别太守时,因为他觉得罗宾恐怕不会愿意让他在路虎里抽烟。但他刚抽了两口,缓过烟瘾,箱子般方正的路虎就转过弯,出现在眼前,可以透过挡风玻璃,清晰地看见罗宾那头金红色的闪亮秀发。

“我不介意,”罗宾见他背起旅行袋,作势要碾灭烟头,盖过引擎的隆隆声喊道,“只要你开着窗。”

斯特莱克爬进车里,把旅行袋扔到后面,关上车门。

“反正已经这么难闻了,”罗宾说,动作专业地换着很难换的挡,“一股狗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