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Chapter 1 第四(第2/3页)



  我没理他,径直走。他堵到我面前,“你别和乌贼、许小波玩,他们不是好人。”

  今儿晚上怎么了?怎么全都变成坏蛋了?

  我一扬下巴,“你管不着!我爱和谁玩就和谁玩。”

  张骏竟然开始学会控制脾气了,没有像以前一样扭头就走,反倒在耐心地劝说我:“我是为你好,你是女孩子,最好别在外面瞎混,你要是没朋友玩,可以去找关荷,她人很好。”

  我伤怒交加,瞪着他问:“你算我什么人?我需要你为我好?就你这样还来教训我?”

  尖酸的语言堵得他扭头就走。

  我也大步大步地走着,却越走越气闷,猛地把手里的书丢出去,又踢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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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色的手套山

  琼瑶的小说没有让我的心情变好,反倒更加低落。第二天,什么书都看不进去,而我又没有朋友,只能去找小波玩。从乌贼那里拿到小波家的地址,直接寻到了小波家。

  小波来开门时,光着膀子,上身满是汗,见是我,有些愣,我看他没穿衣服,也很尴尬,站在门口不知道说什么,他立即转身回屋子,套了件衣服,又出来。

  他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他身上没有和李哥、乌贼一样纹着刺青,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心里一安,那种好像打牌的时候,知道他和我是一家的感觉。

  我们俩站在门口说话,我问他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他说他要干活,我以为是家务活,就说我可以等他,他打开门,让我进去。那个场面,我至今都历历在目。

  客厅里空空荡荡,可以说是家徒四壁,显得客厅又大又空,空旷的客厅里却有两座蓝色的手套山。在两座山中间,放着一个板凳,显然,小波刚才就坐在这里。

  八十年代的人应该都见过那种蓝色的绒布手套,干粗重活时专用的,我家里就有很多,是爸爸单位发的劳保,似乎当年很多单位都会发这种劳保,我爸去换液化气什么的时候会戴。

  根据小波介绍,做这种手套分为两个大流程,首先机器会把整幅的绒布裁剪成手套的各个部件,然后人工用缝纫机将各个部件轧到一起,小波的妈妈此时就在阳台上,戴着口罩,埋头轧手套。

  轧好的手套都是里面朝外翻的,小波的工作就是把这些手套翻正,再按左右手配套后叠放在一起。

  因为绒布手套有很多细绒毛,风一吹就会四处飘扬,所以天再热都不能开电风扇,屋子里特别闷热。(那个时候,几乎没有人家安空调)

  我眼中肯定有震惊之色,小波的神情却很坦然,没什么局促不安,也没什么羞窘遮掩,随手找了个小板凳给我,自己又坐回两座小山中间开始翻手套,我把凳子挪到他对面,学着他的样子,和他一块翻手套。

  两个人一边翻手套,一边聊天。我问他这些手套能挣多少钱,小波告诉我轧一双手套,他妈妈能挣一毛八分钱,前几年,一双手套只能挣一毛二分钱。

  我心中关于手套的疑问已经都问完,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不说话,小波也不说话,两个人沉默地翻着手套,直到把山一样的手套翻完。我出了一身的汗,连衣裙都贴在背上,小波也是一脑门子的汗。

  我看着客厅中一座垒得整整齐齐的手套山,觉得特有成就感,冲着他乐,他也笑,和我说:“我请你去吃冰棒。”我点头。

  出了门,风吹在身上,觉得无比舒服,第一次觉得风是如此可爱。我们一人拿着一根最便宜的冰棒,坐在河水旁,边吃冰棒,边享受着夕阳晚风。

  干了半天活,出了一身汗,我的心情竟然莫名地好了起来。小波不管说什么,我都忍不住想笑,小波看我笑,自己也笑。两个人用脚打着水,看谁的水花大,都努力想先弄湿对方,打得精疲力尽了,笑躺在石头上,望着天空发呆。

  石头被太阳晒了一天,仍然是烫的,我们的衣服却是湿的,一凉一暖间,只觉得无比惬意。小波双手交叉垫在脑袋下,吹着口哨,走调走得我听了半天,才听出来他吹得似乎是《康定情歌》,可在哗哗的水声、暖暖的微风中,一切都很贴合,我的嘴角忍不住地就弯弯地上翘。小波也笑,口哨声中带出了笑意,我和着他的口哨声,哼唱着:“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端端溜溜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呦……”